时间的风在人间的隧道里呼啸而过,当口中呼出的气体凝结的时候,当脚步声沉重得如同积累了一整个季度的哀怨时,冬天像一个不速之客般闯进了我们的空间。我们来不及迎接甚至也来不及向尚且脉脉深情的秋天作一个告别。只是可怜那些上个季节里还没有开够的花,它们也想过在热热烈烈后转身告别,体面离开,却没想过这个世间的变化总是瞬息之内的,所有的准备不过是徒劳。可花儿仍是花,她会在尽兴后在寒风里枯萎,但最后的鲜活一定是要完整呈现的。

时间冷静处理着人世的悲欢,那些值得用盛开的丛花纪念的日子是极少的。然而花的本性就是芬芳,就是开放,像是一种信仰,一种永恒的期望。它们那很好的根深埋在厚实的土壤里,在不为人知的地底里缠绕,连结,勾织成庞大的层密系统。风是能看得见的,但那地下的涓涓细流却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

我们不知也不必知她们的尽力绽放是为何,只是目光所及之处,添了几分娇艳的色彩,这个单调的快冻结了的世界好似变得活泛起来。没有暖阳微风和如酥的细雨,只有那直往人脖颈里钻的冷风和渗入骨髓里的阴雨,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排斥着她们奔赴的春天。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人们总在试图抓住时间的影子,跟着时间的步子,却会一不小心被带偏。当成长的速度远远超出人们的预期,人生的轨迹似乎也在一步步偏离所有的规划,人们不得不以一种强制性的改变来应对,在每个阶段长成固定的模样。年轻时满怀理想,热血满溢岁暮之时感时怀伤,望断残阳。但,生命本身就是流淌着原力的山间之泉,不会被发源的地方限制也不会流去的远方扼住,它所全力奔腾着的全是为其自己。四季总是管不了它的,春夏秋冬的流转与他而言不过是层层时间的累积。

人生不该只按时钟的步伐前进,或者说,智者懂得突破这一局限。不久前,网上有则短视频引起人们的热议,视频里年近花甲的老者对着玻璃门十分认真地练习着舞蹈动作,其标准与熟练的程度不亚于专业的舞者。据了解,老人是从事保洁工作的,一直就很喜欢跳舞,喜欢模仿迈克·杰克逊,之前还参加过《中国达人秀》。尽管他的身体不再年轻如初,但他仍旧像当时的少年一般,认真努力,坚持着这份心底里的梦想。世俗的种种俗事并未能阻滞他的热情,他的周围或许有质疑的声音,有不理解的言语甚至还会有指指点点的身影,或许他正成为一个所谓世俗的逆子,在本该沉寂的暮年活成了最青春的模样。汪曾祺先生在《人间草木》里写过,“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所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人生本就是充满着无尽可能的,凛冬的寒风里总会有梅花傲雪独开,总有溪流涓涓涌动,奔赴向前溶金的落日里总有人迎光起舞,不负岁月,招展恣意。反而观之,也有人在青春的光辉里四处躲避,尽管身着彩衣,却好似披着枷锁般,心里冷冷清清,装不尽人世间的愁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