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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份经济”兴起背后：越南、柬埔寨的中企故事
福建漳州人谢泳祥已经有些乡愁的感受。他在去年4月前往越南平阳省投资了2000万元，拉起了将近两百号人的队伍，从事装修建材木线条的加工出口生意，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平阳省偏远的工业园区里。
“这里圈子小，朋友少。”他对小巴说。
但这是他必然为之的。他在漳州从事木线条的加工出口生意已有多年，产品主要销往美国，一个月做三四十条货柜。直到2021年，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ITC）对进口自中国的木质装饰线条作出反倾销和反补贴终裁，把关税推高到80%多。
“在中国就没法干了。”他说道。
美国客户劝导他：“我们可能不得不跟中国的供应链做一些切割，你一定要在中国以外的地方有生产能力。”甚至，安全性的需求超过了性价比。
“美国客户不是特别在乎价格，比如越南工厂产品的销售价格是中国的1.6倍。”谢说道。
如此，从未去过的、且已有朋友验证过了的越南，成了他倚靠的“备份”工厂所在地。
这是个已经持续多年，具有一定普遍性的行业形势背景。比如，小巴还了解到，另一位湖南长沙人寻娟2018年就决定在柬埔寨投资箱包制造，直接原因是美国把中国箱包的关税提高至40%多（其目前在柬埔寨享受平均9%的低关税待遇），如今企业已经有400多人的规模，是柬埔寨的中型制造企业。
｜柬埔寨工厂
2018年7月，美国对价值340亿美元的中国商品加征25%的进口关税。据《上观新闻》近日引华盛顿智库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计算，目前有大约66.4%的中国输美商品被加征关税在贸易冲突前，美国对中国商品征收的平均关税水平只有3.8%加征多轮关税以后，这一数字已大幅增加到19.3%。
这一情况主要凸显了全球贸易中的地方保护主义抬头，使得不少外贸出口型行业只能寻求海外解决方案，谢泳祥、寻娟就是典型。
甚至未雨绸缪的情绪也在国内不少制造业中心地带弥漫。比如小巴今年去绍兴调研一家中大型出口型功能性面料纺织企业时，也听到过类似“要在中国以外的地方有生产能力”的话，他们公司的产品主要销往欧美，尚无关税之忧，但也在试图寻求建设可靠的海外“备份”工厂。
能够担得上“备份经济”所在地的，非东南亚国家莫属。据2022年的一项研究数据显示：东南亚各国未来10年经济的平均增长率仍然将达到4%～5%，使其成为全球经济增长最快的地区。
其中，越南是佼佼者，除了GDP增长率处于最前列，2022年跑出来了8.02%的亚太地区最高水平，且在历史传统、政治体制、经济社会文化、劳动力特点等方面，都与中国更具相似性。以及可以满足中国劳动力市场所缺乏的新生劳动力：2021年，越南总和出生率为 2.11，而中国只有1.3。
可作为佐证的是，据越南计划与投资部的统计数据，自2018年1月初至2023年4月20日，外国投资者在越南注册投资资本达约1800亿美元，相当于越南35年来引进外资总额的40.3%。其中新加坡、中国、日本、韩国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谢泳祥的个体感受颇为直观。他带去了八九个人的团队，招了一百五十多个本地年轻人，磨合一年时间，其工厂生产能力已经可以媲美国内工厂，经营也重回正轨。
“国内劳动力都年纪比较大了。”他还不忘提了一嘴。
而在柬埔寨的寻娟适应速度可能更快一些，其企业在柬埔寨投产第二个月便实现盈利，如今其企业已经有不少柬埔寨籍高管，国内位于东莞的前端团队（包括销售、设计等）与柬埔寨的后端团队、中柬之间运输物流方面的交接，都相当顺畅。
那么投资越南、柬埔寨的未来呢？有多大的机会？
应该说，“备份经济”有一定的形势所迫的因素，并不完全意味中国企业家们因此扎根海外。 但后者似乎更应该被重视。 比如，没有什么比在三四十年前投资中国更大的投资机会。 而东南亚地区会不会是下一个中国呢？
举例来说，中国的“一带一路”发展倡议，自2013年提出，已对沿线145个国家、32个国际组织直接投资累计1613亿美元，迎来第一个十年。中国与全球化智库主任、国务院参事王辉耀曾表示，东南亚是“一带一路”最重要的重心所在。数据显示，2022年，参与“一带一路”倡议的东南亚沿线国家得到的中国投资同比增长了151%，建设项目增长76%。
今年以来，由国家领导人曾提出的“地瓜理论”作为国内企业走向海外发展的理论支撑，逐步在浙江等制造业中心地区形成共识，意为在当前纷繁复杂的国际贸易环境中，为进一步生存发展，企业应勇于跳出所在地的环境局限，从外部寻找解决的途径和方法，着眼于长期发展。比如，“跳出中国，发展中国”。
所以，小巴也问谢泳祥是否看好越南的发展潜力？他像一个成熟的商人那样，没有直接做表态。但肯定地认为：“越南相对其他东南亚国家工业基础更完善，相当于15年前的中国”，并表示“这个国家挺有冲劲和朝气”。
关于越南，人们近期讨论最多的还是今年上半年的越南经济现象，即越南经济的主导行业外贸形势急转直下。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越南外贸总额3166.5亿美元，同比下降15.2%。但是，这是一个全球性的经济不振问题，起码在当下如此。
而应该需要提及的是，今年上半年，越南吸引外资注册资本总额达134.3亿美元，仅较去年同期下降4.3%。此外，实际到位资金达102亿美元，同比增长0.5%。
此外，2023年上半年越南外资注册资本结构中，新批项目的注册资本大幅增长31.3%，超过64.9亿美元，通过合资、参股等方式投资资金超过40亿美元，同比增长了76.8%。
值得一提的是，小巴去年调研了一家杭州的外贸企业，它是成功投资东南亚发展的典型。这是一家快时尚服装制造贸易老牌企业，有二十年历史，年销售额在1亿美元。这家企业在十年前便布局海外，如今70%以上产能布局在柬埔寨、孟加拉国以及非洲国家。
如今这家企业不仅规避了国内疫情停产、纺织外贸出口市场不稳定、内卷、高关税及隐忧等不利条件，而且已经充分享受海外发展中国家的低成本人力优势——这一中国制造曾经的核心优势。
“中国现在服装工厂工人的人力成本至少在500～600美金。柬埔寨的是250美金，孟加拉国的是150美金，非洲的是70美金。”其创始人周斌对小巴说。
此外，其海外流水线颇具规模，比如国内的流水线25个人，海外的可以做到80个人，流程细化程度大大提高，如此可以专注于大订单，生产效率也大为提升。
谢泳祥也给小巴算了一笔账： 越南人力成本低于中国，在三四百美金，但当地缺乏供应链支持，原材料还是从国外买（成本是国内的1.3倍），加上土地成本较高（是漳州土地成本的两倍），以及工人还不够熟练等因素，综合成本并没有明显降低。
所以，他认为“关税少于25%的行业，在国内生产还是有优势的”。
｜柬埔寨工厂
不过，从寻娟、周斌的经验来看——周斌表示“厂建起来之后不是说第二年就可以开始赚钱，可能要第四年”，谢泳祥的企业成本自然还是有不小下降空间的。
一起去看中国模式下的蛋，还有一头亚洲经济“新虎”
9月的《走进标杆工厂·2023海外特别场》，将由吴晓波老师联合多位资深产业、财经界领袖专家带队，前往东南亚的越南、柬埔寨的核心工业园区，届时将邀请政府相关主管部门领导、中国及当地企业家参与深度交流，切身感受东南亚最一线的制造业创业氛围。
长期以来，越南的经济发展模式一直被视为中国模式的翻版，甚至被视为中国模式最好的学生。这次，我们主要前往越南、柬埔寨这两个国家，如果要分出主次，越南无疑是重点。
越南的“改革开放”比中国晚了八年之久，但坚持社会主义制度、国有经济的主导地位，逐步吸收市场经济元素，扩大经济开放力度，积极引进并利用外资，鼓励民营经济和企业，大力发展出口制造业，追求行政高效廉洁，以GDP增长、社会稳定等作为社会发展的核心指标，形成了类似中国经济“三驾马车”的“两驾马车”（出口、投资拉动经济）的经济发展模式。
而“两驾马车”的主要载体就是工业园区经济，这一点也与中国类似。截至2022年底，越南在全国投资设立了500多个工业园区，其中胡志明市周围是越南全国最活跃的经济区域，被称为工业中心。
我们这次前往的越南北宁省是越南电子工业的中心，主要探访两个工业园区：
一是桂武工业园区。该园区占地600公顷，是北宁省最大、最重要的工业区之一。入驻企业120多家，如佳能、富士康、歌尔等知名企业。
二是南山合领工业园区。该园区占地433公顷，距离河内机场及海防港都非常近，交通便利，入驻企业有歌尔、SLP物流等。
此外探访的还有越南东北部的新兴工业省北江省的光州工业园区。该园区占地516公顷，入驻企业41家，如立讯精密、晶澳太阳能、蓝思等知名企业。
｜越南光州工业园区
另一国家柬埔寨的国家体制与中越不同，是君主立宪制国家，但它如今是东南亚乃至全球经济发展较为迅速的国家，去年及今年预计的GDP增长率在5%～6%，有亚洲经济“新虎”之称，也被不少中资企业视为东南亚的“价值洼地”。
与之形成呼应的是，近几年，大批中国人前往柬埔寨的新兴特区西港淘金，使得西港带有了几分深圳开发早期的热闹色彩。目前，西哈努克省的人均年收入已达到4180美元，在柬埔寨各省中位居第一，是柬埔寨全国平均水平的两倍以上。
此外，在政治经济关系方面，中柬关系相当铁。比如，中国是柬埔寨最大的外资来源国，当地制造业也以中资企业为主体。
正处于农业国向工业国大跨步迈进关键时期的柬埔寨，已经承建了大量国内转移产业。
以柬埔寨蓬勃兴起的轮胎行业为例，美国、欧盟分别于2014年和2017年，开始对中国轮胎企业逐步加重关税，导致中国轮胎企业纷纷前往东南亚设厂，先是以泰国为主，如今是以柬埔寨为主。今年第一季度，美国从柬埔寨进口的乘用车和轻型卡车轮胎数分别为105万条、28.3万条，同比分别增长50倍和40倍。
“最早时，美国开启对中国轮胎企业的一系列反倾销及反补贴政策，不少中国企业为应对关税的大幅上涨，在泰国设立海外基地，泰国取代中国成为轮胎出口美国数量最大的国家。后美国又对泰国故技重施，如今柬埔寨成为中国企业设厂的新热门目的地。”上市公司江苏通用的副总经理卞亚波向媒体说道。
而服装、鞋类、箱包制造已经是当地占主体的优势制造业。据柬埔寨内阁《2015年至2025年工业发展政策中期评价报告》，其2015年工业领域占国内生产总值（GDP）比重为27.7%，2019年为32.2%，已提前实现2025年工业领域占GDP比重至少30%的目标。
此次，我们将探访柬埔寨的两大核心工业园区。
一是柬埔寨的皇家集团金边经济特区。总面积逾350公顷，是柬埔寨最发达的工业园区之一，主要为劳动密集型轻工业，如服装、鞋类、加工及农产品等。区内约有80家企业入驻，如可口可乐、丰田、新希望和MARVEL（申洲旗下服装品牌）等。
二是西哈努克港经济特区（简称为西港经济特区）。它是江苏中柬投资发展有限公司联合柬埔寨企业在柬埔寨西哈努克省波雷诺县共同开发建设的，面向全球，为世界各地企业搭建的跨国投资平台。
西港经济特区目前是柬埔寨全国最大的工业园区。总体规划面积11.13平方公里，在发展定位上，实行产业规划与当地国情的深度融合，工业一期以纺织服装、箱包皮具、木业制品等为主要发展产业，工业二期将发挥临港优势，重点引入五金机械、建材家居、精细化工等产业。全部建成后，将形成300家企业（机构）入驻，8～10万产业工人就业的配套功能齐全的生态化样板工业园区。
人们经常说，柬埔寨的发展程度比中国差了二十年，越南比中国差了十年左右。不论是否准确，但都肯定它们是我们的过去。所以，这也是一次回溯历史之旅。看到它们，或许也能看到我们的历史，而回溯历史必将更利于思考我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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